《天才瑞普利》:勇敢、同性、超前的作品回顾25年

1998年,《天才瑞普利》在意大利开机拍摄。如今,也过去25年了。

对于影片的三位主演马特·达蒙、格温妮丝·帕特洛和裘德·洛来说,拍摄《天才瑞普利》,也各自是他们状态的巅峰期。

包括影片所讲述的那个故事,在当时也是超越时代的。

所以,在25年后,《名利场》带来一篇专题文章,重新回忆这部《天才瑞普利》。

如果看过本文之后,你对这部20几年前的电影重新有了兴趣,也可以找来再看一遍:《天才瑞普利》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的第一次试映其实是一场“彻底的灾难”,该片的制片人威廉·霍尔伯格至今还记得那时的状况。

在影片的第一版剪辑里,男主角汤姆·瑞普利(马特·达蒙饰)突然来到那个滨海的意大利小镇,且与不知所措的迪基·格林利(裘德·洛饰)和他的女友玛姬(格温妮丝·帕特洛饰)开始生活。一切都是毫无征兆的,就好像他从阳光明媚的西西里岛上直接掉下来一样。

汤姆·瑞普利从哪里来,他为什么在那里……

而影片演了不到一个小时,他又在海上的一艘小船上杀死了迪基?

观众完全崩溃了。

制片人威廉·霍尔伯格说:“当桨在裘德·洛的头上狠狠落下时,就像砸在观众头上一样,”

“他们完全没想到这部电影突然会以这种暴力的方式发展。”

大导演西德尼·波拉克的公司Mirage Enterprises为《天才瑞普利》提供了资金支持。

而在讨论之后的剪辑版本时,西德尼·波拉克给导演安东尼·明格拉提了一个建议:

“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驶这辆公车,但如果你的目的地是‘地狱’,你必须让乘客们上车时就知道这件事。”

于是,刚凭借《英国病人》获得奥斯卡的安东尼·明格拉重新调整了《天才雷普利》前几分钟的结构,包括有意借鉴希区柯克的作品风格。

新的片头字幕采用了《西北偏北》的风格,音乐则让人想起《迷魂记》。明格拉还建立了一个闪回的结构,将电影开头放在了最后一镜头上,并与作曲家加布里埃尔·亚瑞德一起创作了一首令人难以忘怀的咏叹调,与新片头的动作相呼应,还说服了西妮德·奥康纳来演唱。

他甚至加入了一丝丝暗示,汤姆通过旁白反思道:“如果我能回到过去,如果我能抹去一切——从我自己开始,从借一件夹克开始……”

电影的其余部分没有改变。

在圣诞节上映后,它成为了票房冠军。

作为美国电影历史上里程碑一年(1999年)的一部分,《天才瑞普利》却稍微有些被忽视了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一直是个充满矛盾的研究对象。

这部电影汇集了可能是那十年中最美丽、最幸运的一群好莱坞演员。

在被选中出演本片不久,马特·达蒙就凭借《心灵捕手》赢得奥斯卡,随后又在斯皮尔伯格备受赞誉的战争史诗大片《拯救大兵瑞恩》中饰演了上等兵瑞恩。

而格温妮丝·帕特洛则在影片上映前几个月,凭借《莎翁情史》赢得了奥斯卡影后;

而在《天才瑞普利先生》中扮演了关键配角的凯特·布兰切特,同样在那年凭借《伊丽莎白》提名奥斯卡。

而裘德洛,也凭借本片获得突破,他那令人心动、略带傲慢的表演不仅直接让他成为当时最性感的明星之一,还帮他获得了奥斯卡提名。

当然,对于这部电影来说,还有更多实际问题:

本片的剧情是一个喜怒无常、性感的反英雄的传奇故事,同时还有大量同性恋情节,且充满了谋杀,包括它的结局,也不是很常规的。

本片制片人霍尔伯格说:“马特·达蒙、格温妮丝·帕特洛、《英国病人》的导演——所有这一切都预示着,《天才瑞普利》似乎应该是一个史诗爱情故事。”

当然,影片最终提供的却是完全相反的东西——在那时,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的制片人威廉·霍尔伯格近几年最知名的作品就是《后翼弃兵》了,他也凭借那部热门剧拿到了艾美奖。

而在当年,改编《天才雷普利》一直是他的梦想。

当时刚好《英国病人》的前期制作出现停滞。他就委托导演安东尼·明格拉帮他改编《天才瑞普利》的剧本。

但那时,明格拉还没拍《英国病人》,也不是很出名,其实片方并不打算让他导演《天才瑞普利》。

所以,在他写完《天才瑞普利》剧本后,他就继续准备拍摄《英国病人》去了。

同时,片方则向罗曼·波兰斯基、迈克·尼科尔斯和贝纳尔多·贝托鲁奇这样的大导演发出了邀请。

只是,有些导演没兴趣,有些导演来不了。

一直到哈维·韦恩斯坦的米拉麦克斯公司发行的《英国病人》在全球引起轰动,且赢得了九个奥斯卡奖。这时,安东尼·明格拉也成为当红导演。《天才瑞普利》的导演职位就重新回到他手里。

一开始,这个项目是由派拉蒙开发的,而且是有些赌博意味的(不确定能否成功)。

但由于刚获得奥斯卡的安东尼·明格拉来执导,整个项目就有了动力,并开始了非常传奇的选角。

比如,瑞普利的角色也曾找过莱昂纳多·迪卡普里奥,刚出演了《泰坦尼克号》的他正要成为一位巨星,但他拒绝了。

金·凯瑞也非常想扮演这个角色,但据说其实两边并没有特别深入谈这个事。

然后,韦恩斯坦加入了,他决定,无论安东尼·明格拉接下来做什么,他都跟,即便风险再大。

同时,韦恩斯坦带来了马特·达蒙和格温妮丝·帕特洛。

而裘德·洛一开始也并没打算参与本片,他甚至连续三次拒绝了邀约。

因为他的经纪人说,“你在(剧本)第45页就死了,裘德!”

但安东尼·明格拉坚信,如果没有裘德·洛,他就无法完成这部电影。最终,他的坚持得到了回报。

而随着凯特·布兰切特以及其他几位新星的加盟,《天才瑞普利》的演员梦之队正式组建。

帮助韦恩斯坦负责本片奥斯卡推广的负责人托尼·安格洛蒂透露,影片从筹建一开始,就备受关注。

只是,在经历了《莎翁情史》疯狂的奥斯卡宣传之后,本片女主角格温妮丝·帕特洛则表达了些许不情愿。

她在《天才瑞普利》上映前对洛杉矶每日新闻表示:“到目前为止,我只感受到了它(奥斯卡宣传)痛苦的部分,它会持续数月,令人精疲力竭。我的意思是,你觉得这是某种人气的比赛吗?”

(尤其当帕特洛在2017年告诉《纽约时报》,韦恩斯坦曾在90年代中期对她进行性骚扰,这无疑使得整个过程变得更加困难。)

当然,那时的宣传,也让马特·达蒙和裘德·洛获得更多关注。

其实,裘德·洛只是我们反复观看《天才瑞普利》甚至痴迷这部影片的原因之一,影片的故事以及结构也非常吸引人。

瑞普利一路展示了他非常高超的能力:伪造签名、模仿声音,擅长观察和学习。

而在《天才瑞普利》的最后一个小时里,迪基粗鲁的朋友弗雷迪(菲利普·塞默·霍夫曼——另一个奥斯卡奖获得者)注意到了瑞普利,他说:“你学得真快”

是的,他是汤姆下一个要杀死的人。

瑞普利在影片中模仿并最终成为迪基的把戏,到底是什么意思?

在原著小说里,他的性取向大多是隐晦的,但瑞普利最终呈现的痴迷情绪似乎超越了他对金钱与地位的渴望。

制片人霍尔伯格说“我们在拍摄电影的时候,有重新思考过原小说的主题。”

包括要明确表明迪基对瑞普利的吸引力,以及瑞普利作为一个压抑的同性恋者在1950年代的经历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最火爆的场景莫过于瑞普利和迪基在浴缸旁边下棋那场,迪基全裸泡在水里,瑞普利的眼中燃烧着欲望,当他询问是否可以和迪基一起洗澡时,他冒险暴露了自己(的取向),然后又盯着迪基擦干身体。

同时,安东尼·明格拉的剧本还引入了两个新的角色:彼得(杰克·达文波特),一个自由自在的音乐家,在瑞普利获得新身份后后爱上了他;以及梅雷迪斯(凯特·布兰切特),一个在迪基社交圈子中活跃的继承人,两者都通过与瑞普利调情来进一步挑战他更深层次的自我意识。

瑞普利与这两个人的私人关系在《天才瑞普利》的高潮中达到了顶点,导致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、静谧而悲剧性的结局。

同时,瑞普利真正爱上迪基的那一刻,最初并不在剧本里。

在影片开拍前几个月,安东尼·明格拉在卡普里看了一场表演,这启发了他。

他之后决定,这成为迪基和瑞普利一起参加爵士俱乐部的基础,包括他们还演唱了《My Funny Valentine》。

而这场戏使瑞普利展示了更人性化的一面。这个场景可能是电影中最生动和令人难忘的。

“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,每当我提到这部电影,我们都会谈论到爵士俱乐部的那个场景。”肖恩·德金(裘德·洛主演《秘密窝点》导演)说道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出现在LGBTQ文化很有代表性的转变时期。

90年代,在《沉默的羔羊》和《本能》大获成功之后,对“同性恋连环杀手”这种设定的反对声越来越强。毕竟,同性恋正在走向主流——这是艾伦秀、《威尔和格蕾丝》的黄金时代。

人们担心在当时的氛围下,《天才瑞普利》是否会被接受。

安东尼·明格拉在接受《纽约时报》时表示,“我希望大家不会把他在电影中的行为与他的性取向联系在一起。”

“但如果你只能写正面形象的同性恋角色,那就是另一种专制。”

最终,由于电影中丰富的潜台词和毫不掩饰的乐趣,同性恋观众大多接受了这部电影。

著名专栏作家Shinan Govani写道,“这部电影在同性情色内容方面非常大胆,但在那些漂亮角色的穿着方面则非常谨慎。”

“它同时满足了两种同性渴望。”

所以,影片也在宣传中加大了同性话题的力度。

Shinan Govani说:“他们毫不掩饰向同性观众宣传,并与电影中的同性元素对话。”

“他们没有回避。”

甚至,马特·达蒙还参与了LGBTQ+杂志《The Advocate》的一篇报道。

除了拍摄照片,他还接受了一次长篇采访,在采访中讨论了所有与同性恋有关的事情,包括当时围绕他和本·阿弗莱克的谣言:“关于本和我是否是同性恋的问题在很多方面都很尴尬——没有正确的回答方式,否则就会冒犯到某些人。”

至于瑞普利这个具有挑战性的角色,达蒙说:“如果你进入影院时,觉得他是一个‘同性恋连环杀手’而不是一个备受折磨、敏感的人——那你还不如呆在家里。”

而这也代表了导演安东尼·明格拉对于瑞普利的看法。

他在1999年时曾表示,“如今电影中有太多的虚无主义了。如果我要讲述一个如此阴暗、灵魂之旅的故事,如果瑞普利最后只是继续他的生活,那这个旅程有什么意义呢?”

但是在上映之前,关于如何推销这部电影,还是引起很大争论。

片方希望尽可能向更多的观众推广这部电影,所以,它不是意大利,不是同性恋,不是爵士乐,不是上世纪50年代——不是我们喜欢这部电影的所有元素。

影片宣传最终只强调了杀人惊悚片和马特·达蒙的魅力,关于‘他的笑容下隐藏着一个杀手的心’。

当然,安东尼·明格拉很难接受这件事,这并不是他拍摄这部电影的原因。

尽管影片整体评价不错,但《天才瑞普利》并没有成为当年的突破性作品。

负责本片奥斯卡推广的托尼·安格洛蒂说,“人们认为影片很勇敢,并对这个努力表示钦佩,”

“唯一的问题是到底,有没有观众喜欢它?”

可能要从很多方面来评估这个问题。《天才瑞普利》的预算是4000万美元,而国内8000万的票房,在商业上也算表现尚可。

同时,本片获得五项奥斯卡提名(当然,不包括最佳影片),表明业界对它更多的是尊重而非喜爱,尤其是最终本片在奥斯卡一无所获。

作为美国电影里程碑般一年(1999年)的一部分,从奖项宠儿《美国丽人》和《成为约翰·马尔科维奇》到影迷经典《搏击俱乐部》和《木兰花》,《天才瑞普利》显然被忽视了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可能因为它可怕的主题而被低估,但它值得被重新评估(也许马上就有一个机会:Netflix即将发布一部由安德鲁·斯科特主演的新剧集《雷普利》)。

《天才瑞普利》不仅在表面上令人愉悦——主演们在巅峰状态下的出色表演、意大利各地的美丽风光、导演安东尼·明格拉和摄影师约翰·希尔的出色拍摄。同时,影片在道德复杂性方面也很出色。

它描绘了一个秘密同性恋者如何通过欺骗(最终杀人)进入上流社会的故事,这使它成为年轻导演和影迷中的永恒之爱。

《双面玛莎》肖恩·德金说:“即使是我最喜欢的电影,我也需要处于特定的心境才能观看,但我从不需要为这部电影《天才瑞普利》做任何心理准备,”

“当你成为一名电影人,并更加了解电影制作,它(在你心里)就变得更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