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最具勇气的华语电影,不应被忽视

去年,一则女研究生休学生孩子的新闻一度引起广泛争议。

女孩名叫南依,从大山一所不知名的小学一路考到中国社科院的研究生,但考上后不久,她却在社交平台上宣布嫁给了县城理发师男友,并打算休学一年专心养胎。

她的这个举动引发了全网关于恋爱脑的讨论,不少网友怒其不争,劝她专心学业。

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个人选择,应当放下助人情结,尊重个人命运。

最终,这件事以南依退出社交平台结束,直到不久前她复学的消息再次引发关注,评论区里大多是尊重祝福的声音。

今天要聊的影片《石门》,讲的也是一个类似的故事。

不过相比南依来说,这个故事痛感十足,更加令人压抑。

影片的主角名叫林森,还在读大学,学的是空乘专业。

她平时上课不多,经常和男友呆在一起,陪他穿梭于各种聚会和社交场合。

一次私人聚会上,大家熟练地讲着英文,聊着留学移民的事情。

不太会说英语的林森看上去心事重重,局促不安。

等到实在忍不住,她才告诉男友自己身体不适,需要提前离开。

回到酒店后,男友嫌她在聚会上给自己丢了面子,责怪林森没有好好学习英语。

对此,林森没有争辩太多,匆匆离开了酒店。

她并不是不知道英语的重要性,只是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允许她像男友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。

尤其是最近,林森母亲卷入了一起医疗事故纠纷,导致孕妇流产,为此要付几十万的赔偿款,这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。

更令人忧心忡忡的是,母亲怕挨骂,一直偷偷瞒着父亲。

为了能帮母亲还债,林森四处兼职赚钱,甚至还想要卖卵。

然而,就在卖卵前体检时,林森被查出了怀孕。

她第一时间告诉男友,对方却告诉他自己即将出国,不想要孩子,给了林森一笔钱让她打掉。

心烦意乱的林森不知道该怎么办,于是回到了湖南小县城的老家,想和父母商量后再做决定。

去医院检查时,林森看着仅有两周大的孩子,心生不忍。

于是她让母亲找到医疗事故的家属,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:以子还债。

对方思考再三,竟然答应了这个疯狂的想法。

就这样,林森瞒着男友休学一年,开始了漫长艰辛的养胎之路……

导演黄骥的镜头下,女性一直是不变的故事主角。

在她略显青涩的首部短片《橘子皮的温度》中,一个十三岁的县城女孩和父亲相依为命,但好友怀孕的消息却打破了女孩生活的平静;

《鸡蛋和石头》则讲一个十四岁的留守儿童,经历了长辈的性侵后生活和精神经历的种种变化;

《笨鸟》仍旧将镜头对准湖南小镇上的留守女孩,讲述她遭遇校园霸凌、侵犯,试图通过性来寻找生活的出口。

这部《石门》中,女主角依然是一个女孩,她的生活依然晦暗无明,看不到未来。

在影片里,林森曾有过三个身份,每一次的变换都揭示出她身处底层的事实。

作为“林森”,她乍看上去很漂亮,但接触过后却发现没有什么魅力。

她没有抱负和理想,和男友关系淡薄,连要替母还钱这种事也不会主动诉说,只是被生活推着往前走。

当兼职挣来的钱只是杯水车薪时,她选择无视法律去卖卵。

在中介公司里,她化名为“小雨”,如同橱窗里的商品一样向客户推销、展示自己。

尽管她不习惯甚至厌恶这样被观看的生活,但还是为了还清家庭的债务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“商品”。

每次去医院做孕检,她的名字变成了事故家属的名字“银芳”。

怀孕的这段时间里,她是“银芳”的替身,是用来生产的工具。

从林森到小雨再到银芳,看上去林森每一次的向下滑落都是自主选择,但实际上这些决定无一例外都是无奈且被动的。

当男友纵情于声色犬马、流连于各种社交场合时,林森已经为生计问题发愁了。

一天的兼职结束后,她会主动加负责人微信,积极地寻找潜在机会。

怀孕期间没有收入,她力所能及地帮家里看店,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去公司当看护,挺着孕肚去化妆品展柜促销。

不可否认,相比同龄人,林森很努力地生活着,但分化日益严重的阶层问题、对女性的合理化剥削限制了她生活的可能性。

卵子交易的黑市上,有无数个待价而沽的“林森”。

她们大多是大学生,满脸胶原蛋白、忐忑不安地回答着客户的问题,期待着被选中,拿到一笔丰厚的回报。

这些奇葩面试里,有女孩要在三十秒时间里做出一道小学奥数题,以此证明智商;

还有人要因为“维吾尔族女孩善舞”的刻板印象,现场跳舞来取悦客户。

有个值得玩味的细节,林森怀孕期间一直与银芳表哥沟通相关事宜,直到最后一次产检,才得以与当事人银芳见面。

奇怪的是,银芳竟然丝毫不关心未来孩子的状况,流露出的不屑和漫不精心如同陌生人。

林森忍不住质问她,没想到换来的回答竟然是“你太天真了”。

和黑市上那些购买卵子的客户一样,银芳傲慢,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她不想要孩子,真正想购买孩子的是那个以“银芳表哥”自居的中年男子。

总之,林森们被富有的阶层物化了,面对这样的困局,她们无法反抗,只能麻木淡漠地做出反应。

一期英语培训班的五千块钱,足以让林森辛苦很久,一次意外怀孕就足够让林森的生活推倒重来。

而与痛感钝化的林森形成对照的角色,是她的母亲。

像很多中年女性一样,林森母亲有着旺盛的生命力,小诊所不见起色就开始折腾妇科,面对巨额赔偿想尽办法赚钱,能绘声绘色地在传销大会上激情演讲。

不过,在犯错后,她又像心智未成熟的小孩一样,担心被丈夫责骂隐瞒下一切,只敢偷偷向女儿求助。

当女儿提出用生孩子来偿还债务时,母亲竟然没有拒绝,而是怯懦地选择了默许。

一方面她自私、不敢承担,另一方面她又有着朴实、真诚的一面。

得知女儿怀孕后胸痛,她天然地投以理解,按摩着女儿的乳房,帮其疏解。

她还在被起诉后剃去头发,似乎是痛定思痛,又似乎是以这种方式哀悼被自己操作不当害死的小生命。

有人说这部影片解构了传统的母女关系,但在我看来,这种复杂模糊、夹杂着利用和相互依偎,排斥和理解共存的情感状态,才更接近我们的现实生活。

回到影片的名字上来,石头的意向曾在《鸡蛋和石头》里出现过,对此导演的解释是“少女心,温柔细腻如卵,坚强麻木似石。”

而到了《石门》,石头的含义又有了进一步的延伸。

导演在采访中说,“我认为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容易的,要推开一扇门。这个生命推开这扇门的之前、之中都可能遇到很多情况,是不一定可以推开的。”

林森在推动那扇石门时是麻木、迷茫、困顿、矛盾的,但令人动容的是,她没有被周围的意见影响,未曾向困难屈服,始终坚强独立地生活着。

当她推开门时,也获得了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