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李白与高适的政治站队,解读《长安三万里》最大的瑕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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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李白与高适的政治站队,解读《长安三万里》最大的瑕疵

据猫眼专业版数据,电影 《长安三万里》上映37天 ,总票房破17亿 ,豆瓣评分也升至8.3,成为暑期档评分最高的国产院线影片。

《长安三万里》中共吟诵了48首唐诗,将一代代国人再熟悉不过的唐诗,赋予了全新的视觉意象,当熟悉的诗句响起时,看电影的人,尤其是孩子,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吟诵起来,成了独特的观影体验。

《长安三万里》电影以高适视角展开,真正的主角是李白,因为历史上两人确有其事地双向奔赴过,李白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中,高适有着不可或缺的意义。影片借李白的朋友圈展现了一幅美好的唐诗画卷,当李白、杜甫、王维、高适、王昌龄、孟浩然、崔宗之、张旭、李邕等文学群星活灵活现出现在大银幕上吟诵名篇,真是才华横溢,激荡澎湃,怎能不热泪盈眶。尤其是看到软萌聪慧的小杜甫,女扮男装英姿飒爽的裴十二,让人感受到开元盛世的包容和辉煌。

整部影片将盛唐藏于杯中,处处都是诗与酒。都知古代的文人墨客几乎都是爱酒的,他们将自己的悲喜融于酒中,李白不仅是诗仙,更是酒仙,读李白的诗使人感觉着:当他醉了的时候,是他最清醒的时候;当他没有醉的时候,是他最糊涂的时候。因此,他自己也“但愿长醉不愿醒”(《将进酒》),甚至夸张说“百年三万六千日,一日须倾三百杯”(《襄阳歌》)。所以“酒”同样也是影片中另一个不可或缺的无声角色。

安史之乱爆发,对唐代整个政治、社会,都产生了极大的冲击,李白附逆,王维陷伪,杜甫失官,年过五十的高适在仕途上则横空出世,凭借平定永王之乱乘风而上,官至节度使。《旧唐书·高适传》所言:“有唐以来,诗人之达者,唯适而已。”

安史之乱影响了高适与李白各自的人生走向,乃至导致二人诗歌均光焰万里,人却形同陌路。

《长安三万里》影片基本能够尊重历史,但也存在瑕疵。如哥舒翰在影片中被捧得没有边际,实际上哥舒翰在756年天宝十五年六月失守潼关,向安禄山投降。《新唐书·列传第六十》:“翰以书招诸将,诸将皆让翰不死节。禄山知事不可就,囚之。”哥舒翰主动协助安禄山招收叛将,效果甚微。757年至德二载,唐军收复了洛阳,安庆绪带着哥舒翰渡过黄河,战败后便将其杀害。

李白对哥舒翰抱着蔑视的态度,749年唐玄宗天宝八载,也就是哥舒翰风光的时候,李白在《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》诗中说:“君不能学哥舒,横行青海夜带刀,西屠石堡取紫袍”。李白此句显然是讽刺哥舒翰,通过暴戾的滥杀无辜而取得升官政绩,给社会造成了灾难。

哥舒翰被俘,但担任哥舒翰府内掌书记的高适却意外脱身而去。潼关失守后,唐玄宗出长安,高适一路狂追,在河池郡(现陕西凤县),谒见唐玄宗,上《陈潼关败亡形势疏》报告潼关兵败失陷详情。唐玄宗不仅没有治罪于他,反而觉得他能一路追来,是大大的忠臣。接着,唐玄宗去蜀中避难,太子李亨组织人马准备抵御安禄山的叛军。756年天宝十五载七月十五日李亨到达灵武(现宁夏银川市代管县级市),即皇帝位,是为唐肃宗。高适于八月擢谏议大夫,高适立即全力辅助唐肃宗。由此,高适一生的高光时刻至此开始。

电影《长安三万里 》李白与高适两人共有7次见面。第一次见面在洞庭湖。第二次是一年后的扬州。第三次李白来找高适。第四次在驿站。第五次在长安。第六次在商丘梁园。第七次高适不得不“见”李白,李白因永王株连,犯了谋逆之罪,他们隔着屏风,他听见李白说他的名字,说他们的相识,他却连面都没见。

历史上李白和高适两人只见过一次,而且是两人和杜甫的三人游。744年天宝三载,李白、高适和杜甫三人同游梁宋一带(今河南商丘一带),时年高适41岁,李白44岁,杜甫刚满33岁,三位大诗人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。22年后的766年唐代宗大历元年,杜甫《昔游》诗中:“昔者与高李,晚登单父台。寒芜际碣石,万里风云来。桑柘叶如雨,飞藿共徘徊。清霜大泽冻,禽兽有馀哀。”

关于757年至德二年的永王李璘谋反,历史真相是唐肃宗出于抢夺皇位的心理,将同父异母的江淮兵马都督、扬州节度大使的永王李璘,率水军下扬州诬为“叛逆”加以镇压。唐肃宗任命高适兼为御史大夫、扬州大都督府长史、淮南节度使,出兵讨伐李璘。而李白作为永王李璘的幕府被俘。

高适没有救李白,《长安三万里》给高适安排了一个忍辱负重的理由。但李白还是足够幸运的,杜甫一直为李白鸣冤,很多与他并无深交的人都参与了对他的营救,最终被判流放夜郎。

762年宝应元年四月十八日唐肃宗病死,其子李豫被宦官李辅国等拥立为帝。唐代宗即位不到一个月,就为永王李璘正式平反昭雪冤案。《唐大诏令集》卷二《代宗即位赦》:“棣王琰、永王璘,及应安禄山诖误反状等,并宜昭雪。”《新唐书》卷二百二《文艺列传中·李白传》:“李阳冰为当涂令,白依之。代宗立,以左拾遗召,而白已卒。年六十馀。”唐代宗即位后召李白为左拾遗,显然是属于平反昭雪永王李璘冤案的一个连带组成部份。

高适既是讨伐永王的统帅,李白自然也就是他所讨伐的对象。高适不救李白,烧掉来往书信,拒见李白妻子,是出于对自己政治羽毛的保护。至于李白的下狱是否出于高的指令不得而知,他至少是采取着作壁上观的态度,这等于幸灾乐祸。

为什么高适会做出这样的行为。要回答这个问题,只需想到唐玄宗与唐肃宗父子之间的矛盾便可迎刃而解了。安禄山叛变之后,高适和李白、杜甫已经站在敌对者方面。李白、高适和杜甫在梁宋之游所结下的友谊,成为唐玄宗与唐肃宗父子之间、李亨与李璘兄弟之间权力争夺的牺牲品。

在官场一定要学会站队,站队非常重要,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成败的重中之重。站好一次队,升迁速度可以胜过别人勤恳干几年;站错一次队,多年的努力可能瞬间化为流水。特别是权力交替时,要学会审时度势,站到政治势力比较强势的一方,才能官运亨通。

显然高适是唐肃宗的人,李白和杜甫是靠近唐玄宗的。从这个角度来看,759年乾元二年李白的《古风》组诗第59首《恻恻泣路歧》的含义,才可以得到切实的理解。“恻恻泣路歧,哀哀悲素丝。路歧有南北,素丝易变移。万事固如此,人生无定期。田(蚡)窦(婴)相倾夺,宾客互盈亏。世途多翻覆,交道方崄巇。斗酒强然诺,寸心终自疑。张(耳)陈(馀)竟火灭,萧(育)朱(博)亦星离。众鸟集荣柯,穷鱼守枯池。嗟嗟失欢客,勤问何所规?”

“路歧有南北”,不就是唐朝诗文家贺兰进明所指的玄宗集团的“南朝”和与之对立的肃宗集团的“北朝”吗?纯白的丝,染于苍则苍,染于黄则黄,看你是靠近哪一边。汉景帝时的窦婴与田蚡都以外戚相继得势,宾客即互为盈亏,趋炎赴势者流只朝有权势者的一边跑。交道就是所谓“翻手作云覆手雨”的。饮酒高歌或慷慨激昂时所发出的盟誓,毕竟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。张耳与陈馀那样共同起义过的朋友,后来张耳为汉将,把陈馀杀掉了。萧育与朱博那样的刎颈交,后来不是也势不两立。这些就是表明李白与高适的分道扬镳。

电影《长安三万里》最大的瑕疵就是过度美化了高适和哥舒翰,背后是对官场权力的膜拜和推崇,掩盖官场明哲保身和尔虞我诈等泯灭人性的特征。

或许影片的结尾可以是这样的场景:当新皇帝唐代宗李豫下召给永王李璘平反,以左拾遗召李白进京面圣,这位骑鹤下扬州的大唐诗仙,坐过一年牢狱的流放犯,从好友高适见死不救的惨痛经历中,醒悟了,明白了。只是身患重病的李白已无法下床接旨,只能吐出让他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扬州话:“乖乖隆地咚,假好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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